第一章徹骨幽寒(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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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徹骨幽寒(5)
的說。
“一年後我可以多還你們一點，如果現在你們要了我，我還小也不能幹什麽活，你們還要浪費糧食在我身上，又賺不到錢，不劃算哪。”杚羽急中生智地說，她知道他們更看重錢。
“得了，借給她算了，也沒有幾個錢。再說，她長得也不好看。”那個斯文的男的這樣說，其他的人可能覺得杚羽說的有道理，都不說話了。
杚羽就那樣拿到了錢，一路哭著回去，不知道被嚇得還是真的傷心。
第二天杚羽把母親葬在了人煙罕至的溪邊，娘曾經說過，她以前就住在溪邊。那天，如果有人經過浣花溪，肯定看到過一個女子在墳上哭，哭聲淒涼，三日不能絕於耳。
杚羽在娘的墓前哭，把白天哭成了黑夜。
二
前塵不落
成孤倚
在沒有娘的一年裏，杚羽每天都是一身男兒裝假扮算命的郎中來給人看病，她只能給人看一些小病。
這一年裏，她是多少轉到一些錢，因為她這個“男人”長得俊俏，說話溫柔，醫術也好——杚羽也是後來才發現自己的醫術不錯，導致街坊四鄰的大媽以及各個府裏的丫鬟和婆子們都找她來看病。杚羽倒是很樂意她的病人都是女人，這樣她也就不會有什麽意想不到的麻煩。
無巧不成書、無痛苦不成本書。杚羽每天在外，都是選擇相對偏僻的地方，且好在這個街上沒有其他郎中和她搶生意，她的生意做的還算好。一年就把自己欠下的錢攢夠了，她還想多賺一點，想幾天以後就把自己一年前欠下的錢還了。也就在她要還錢的前幾天裏，她所有的積蓄被人偷走了。
丟錢是一件太突然的事情。
杚羽特別自責，她為什麽要把錢藏在廟裏？她怎麽可以那麽笨？她以為那麽破的地方不會有人光顧。她好後悔，後悔為什麽自己不早點把錢還給他們。杚羽太單純，她還沒有來的及體會什麽叫人心難測，她怎麽能想到會有人惦記上她的東西，因為她確實沒有多少錢。
只有再成熟一點，她或許才能想到偷她錢的人和後來很快追上來的人是不是有某種聯系呢？
沒有錢的杚羽能怎麽辦呢？她許諾好的，她知道他們不會放過她，她難道真的要自投羅網嗎？她看得出那些人真的不是什麽善類。她是帶著逃生的心情跑的，那些放利錢的人每天都會在她周圍轉轉，以保證她沒有離開。所以，發現她離開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甚至他們追上來的速度比她想的要快的多。
她和他們相遇在一個東風肆虐的夜晚，那一夜，杚羽第一次叫了南楓一聲哥哥，那一夜，杚羽最終沒有等來她的哥哥。她耗盡了力氣掙紮、哭喊、反抗，她忘記了她那大病初愈的身體所做的反抗根本是徒勞的。
那個夜晚太黑了，就連燈火都照不亮的黑，那些男人一個一個地向她撲來，那晚的風太大，吹寒了她的肌膚也吹滅了她心裏僅有的一點火光。
遇到佟曻是那晚過後的第二天晌午，杚羽一直處在失神的狀態下。她只能靠著別人拖拽才能前行，她也不知道要去哪裏，她甚至也不關心。
杚羽歪歪斜斜的連路都走不好，進客棧的時候居然不自覺倒退了兩步，直接倒在跟在她後面進來的佟曻的身上。杚羽把整個重量都壓了上去、重心不穩，她也沒有伸手去抓住什麽來穩住自己、就只能是最終坐在了地上。
杚羽雖然目光木然、沒有焦點，但是她還是感覺到了疼痛。涼涼的地板非常生硬，她的下半身本就很痛，這一摔，她只感到那種痛一直鉆進她的心裏，眼淚就不自覺地流下來，無聲地流下來。
“放肆，撞到我們家少爺連句抱歉都不懂得說嗎？”一個粗暴的聲音響起，可是這個聲音對杚羽沒有任何作用，她根本像是聽不到。
“這位爺，對不住，對不住，我家妹子腦子不好使，見諒見諒！”那些男人可不想惹什麽麻煩。
佟曻的那個手下還想繼續說什麽，被佟曻攔住了。
佟曻看了一眼地上的杚羽，走過去伸手：“姑娘，地上涼，起來吧！”也不等杚羽反應，就扶起了她。
佟曻的手臂很有力量。
這是佟曻第一次伸手扶起一個羸弱的靈魂，這也是這個贏弱的靈魂第一次被人扶起。她從沒有被幫助過，而他，也從沒有幫助過——在此之前。
“姑娘，摔疼了吧？”他看到杚羽的眼淚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佟曻對杚羽笑，很溫柔的笑，他的眼神是真的關切。除了娘，杚羽從來沒有遇到過一個人是願意這樣對她笑的，那個笑足以瓦解杚羽心裏所有的迷失，她開始變得有意識了。
後來的杚羽想，即使佟曻真的多麽冷血無情，但是最起碼，他給她的那個最初的笑容是真的。就沖那個微笑，她跟著他的所有後果，就都變得值得了。
“殺了他們！！”杚羽恢覆意識後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樣的。她滿眼含著淚，眸子深處是深不可測的痛苦，但是神情堅定、堅定到讓佟曻吃驚。
“公子，我家妹子神志不清，公子不要誤會。”那些男人要把杚羽拉過去。
“殺了他們！”杚羽還在這樣要求，同時用力甩開他們的手，眼神卻沒有離開佟曻。當然，佟曻的眼神也沒有離開她。
佟曻不是一個做事草率的人，所以，他是等到杚羽抓緊她的手，第三次這樣說的時候，才扭頭對身後的黑羽說：“殺了他們！”
事情就是這樣簡單，就在那家客棧，那七個男人身首異處。
杚羽看著地上的屍體，居然笑了，和她的哭一樣，笑也是無聲的。她不知道這算不算報仇，但是她知道，就算報了仇，她的痛苦一點也沒有減輕。
杚羽所有的從前就在一片血紅中結束了。
“公子帶我走吧，我願意做任何事情來報答你！公子帶我走吧！”杚羽走到佟曻的面前，請求他。
“回家去吧！”
“我無家可歸！”
*********
“姑娘後悔過嗎？”樾觥微遞給杚羽一盞新茶，替換下她手裏的那一盞殘茶。
杚羽嘖了一口茶，臉低著，屋裏的光線不足以讓樾觥微看清她的臉。
“那麽你呢？後悔過嗎？”杚羽放下手裏的茶，反問她。
“我都不知道什麽是後悔，我的一生，早就結束了。”樾觥微輕輕說。
“我們都一樣，別無選擇，別無退路。也沒有資格後悔！”杚羽的話更像是一聲嘆息。
作者有話要說：漸入佳境！望支持！
☆、錯過的月色
一
今看花月渾相似
安得情懷似昔時
禦花園裏走著，一轉彎就看到迎面走過來的戚貴妃，杚羽的心一下子收緊。
自從入宮那天皇帝破例留在自己這裏一晚之後，杚羽就聽到了關於戚貴妃在宮裏沖著皇帝大發雷霆的事。戚貴妃自從入宮的那天開始，每晚都是皇帝的枕邊人，皇帝沒有一天換過人。戚貴妃是被皇帝寵在掌心裏的人，她甚至不能容忍他哪怕一晚的離開。
那個讓皇帝破例的人是杚羽，宮裏關於那晚戚貴妃的大發雷霆的事情一直在私下裏傳的沸沸揚揚。皇帝面對戚貴妃的怒火竟然一言沒有發，他甚至不願責備她的無禮。他承諾她：下不為例，同時也告訴她：不許傷害杚羽。
所以那天過後，杚羽還是很怕碰到戚貴妃的，不想今天卻迎面撞上了，自然要小心應付。
“見過娘娘。”不等戚貴妃走到近前，杚羽就拜下去了，恭敬盡顯。
“呦~~南妃啊，趕緊起來，我可不敢讓皇帝心尖子上的受委屈。”話是這樣說的，她的神情卻冷冷的。
“妾身擔不起，妾身自知在陛下心裏，妾身不及貴妃的萬分之一，有何理由是陛下心尖子上的人呢？娘娘折煞妾身了。”恭敬是必須的，杚羽比誰都明白這一點。
“言重了，平身吧！”戚貴妃被杚羽兩句話說的心裏舒服不少。
杚羽站起來，她穿著一金線織就的鳳凰衫，這衣服有著精致非常的花紋，卻是暗藏在布裏的，平日裏看是極平常的一件衣服。杚羽也是因為看它色澤素雅，才每每喜歡穿在身上，不想今天禦花園的陽光極好。杚羽剛站起來，太陽折射在杚羽身上，居然閃現出一層淡淡的金光，在場的人無不驚艷。
這一點真的是杚羽始料未及的，要知道，錦和宮從沒有這樣的光線，她也不喜歡外出，偏偏今天這一驚艷的一幕她自己也是第一次見。這件衣服會刺痛了誰的眼她當然知道，忙往樹蔭裏閃身，可是卻被戚貴妃一把抓住了。
“每每這件衣服當真稀奇，我想就連陛下都不一定見過。”戚貴妃眼睛亮了，杚羽看的出她真的喜歡上自己的衣服了。
“如此稀罕的物件，我在貢品裏都沒有見過，妹妹是從哪裏得的？”
“這不過是普通的金色絲線繡的，衣服的布料也是極普通的，不過是繡娘的刺繡手法特別一點而已。”杚羽說對了一點，這件衣服，刺繡的手法是關鍵，金線更加是關鍵——當今世上已經沒有這樣的金線了。
“妹妹知道的這樣清楚，我倒是聽聞妹妹的娘親可是極善刺繡的好繡娘，妹妹也是得到不少的真傳呢。”戚貴妃果然私下裏打聽過了她的身世。
“妹妹這件衣服姐姐可是喜歡的緊呢，妹妹勞心，為姐姐做一件如何？”戚貴妃這樣要求，這世上的女人總是抵禦不了美麗衣服的誘惑，只要是好的，她就想要。
“為娘娘繡一件原本也是分內之事，但是杚羽擔心自己手拙，繡不出娘娘想要的樣子，娘娘要是喜歡杚羽這件衣服，杚羽送予娘娘便是。”
“廢話，難道我在你心裏，就只配穿你的舊衣服不成？”戚貴妃花容震怒。
“杚羽不敢！”杚羽失言，後悔不跌。
“一個月內，我要一件比這件還要好的，你要是交不出來，我連今天的賬一並找你算！”戚貴妃拂袖而去。
鳳凰衫是佟曻給杚羽的，要是在以往，佟王府要幾件這樣的衣服是不難得到的。但是，自從皇帝六年前下令修建金鳳樓後，這天下的金子就都被收集用來造樓了，因為皇帝要造一座純金的樓。金子稀缺也就罷了，要金線就更加不可能了。
戚貴妃的命令是不能違抗的，杚羽不能得罪她，加之這幾日佟曻離京在外，杚羽不能立刻告訴他這裏的情況，一時沒有了辦法。
宮裏的夜晚比較涼，杚羽甚至覺得自己能聽到露水滴落的聲音，她常常就是這樣睡到天亮的。
天還不亮的時候，聽到內宮的宮人來報，說少將軍求見。
他怎麽來了？
少將軍是南楓——杚羽的哥哥。
“微兒，代我去見見他！”樾觥微看了一眼已經梳妝妥當的杚羽，領命出去了。
南楓站在朝陽裏，身形健碩，像是在思考什麽，晨光給了他一個金色的輪廓。他早已成家，是虞將軍的乘龍快婿，年少有為的狀元郎，入世之後直升少將軍。
那個背影，讓樾觥微覺得悲哀，這世上最可憐與悲哀的人多是這般冷面冷心的。
“少將軍。”看見他仍然呆著，樾觥微只得喚了一句。
“微臣見過娘娘。”南楓不知道是過於緊張，還是真的沒有看清，就這樣給樾觥微拜下去了，樾觥微登時也吃了一驚。
“呵呵，少將軍，你可看清了，是我~~”樾觥微失聲笑了。
南楓瞬間臉紅了，急急起來，有些氣急敗壞。
南楓是極其自尊的人，甚至自尊到自私的地步，他怎麽可能忍受得了別人的嘲笑呢？所以，他給了樾觥微一個很不友好的眼神。
“娘娘還睡著，少將軍有什麽事情和我說是一樣的。”樾觥微知道自己不該嘲笑這個要面子的男人。她也看出了他的火氣，雖然他在盡量掩飾著。
一提到杚羽，南楓的火氣即刻就消了：“她病了嗎？她還好嗎？”
“少將軍多慮了，娘娘很好，少將軍來此何事請直說吧。”樾觥微正色。
“聽說戚貴妃要她做一件鳳凰衫，她可是能完成的了？”南楓此行就為這件事，他知道佟曻不在，杚羽可能會作難。這件事，也是他聽夫人偶爾說了一句，偏偏就記在了心上。
南楓娶得是虞將軍的千金虞宛，她之前是戚貴妃身邊的人，即使新婚，還是常來宮裏走動的，只是杚羽從未見過。虞宛平日裏喚戚貴妃“長姐”，所以戚貴妃的事情，她基本上都是知道的。
“鳳凰衫的事情娘娘自會處理，只要等小王爺回來，拿到金線。”樾觥微並不直說難處。
“你怎知他回來之後你們就可以拿到呢？”南楓的這句話像是在賭氣一樣。他這樣說之前甚至想都沒想。
被他這樣一激，樾觥微反而不忿：“少將軍要是來看娘娘的笑話的話，恐怕是來早了。”
南楓聽出了樾觥微話語裏的怒意，有些難堪，其實哪怕只是想想杚羽，他就會覺得難堪。
“我知道她是不願意見我！”南楓毫不掩飾他的傷感，“把這個給她。”南楓塞給樾觥微一個盒子，轉身就走了。
盒子不算小，稍重，樾觥微拿不穩踉蹌了一下。再擡頭，南楓已經走遠了。他走的很急，像是要擺脫什麽一樣。
樾觥微回到宮裏，打開拿給杚羽看，裏面是金線，一縷一縷理好的金線，密密麻麻，做一件鳳凰衫是足夠了。
“扔掉吧，我用不著！”
這些金線絕對價值不菲，他居然親自給她送來，這份心意，可見一斑。
只是這份心意對杚羽來說一如糞土。
幾年前，她不斷的哀求也無法換的他哪怕一絲一毫的垂憐，他永遠不能體會，她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讓自己活下來的。
她受到的所有不堪侮辱全是源自於他，她的原諒他傾世都換不回。
她曾經是他的妹妹，是和他一樣自尊的人，。
杚羽的嘴角浮起一絲冷然而苦澀的笑。
二
垂手折花
任明月千秋
覆水難收
一年前，南楓剛做上虞將軍的成龍快婿的時候，皇帝設宴款待虞將軍，以表祝賀。酒宴上，虞將軍沒少誇讚他的佳婿，在佳釀的促使下，連南明濺甚至南杚羽都誇了一遍。
虞將軍說南楓有一個妹妹，如何美貌，如何善解人意，比起這後宮的妃子如何如何。南楓攔都攔不住。他哪裏有機會告訴他的岳丈大人南杚羽已被他逐出家門。
那天，皇帝也隨口一說：“如此美人，寡人倒無福相見。”
“怎麽不能相見，南明濺之女也是及笄的年紀了，何不讓她來參加秀女的選拔。”
“好主意，就是不知南大人可願意啊？”
“這個包在臣身上，微臣去和他講，這是他幾世修來的福氣，哪有不願之禮。”虞將軍是喝醉了。
南明濺那天推說身體不適，沒有出席。南楓當場只好點頭稱是，他沒有辦法違背虞將軍。
往往男人的一句醉話就可以決定女人的一生，他們甚至覺得女人都是沒有心的，都是傀儡，如果能夠被利用就是她們最大的價值了。
那天以後，虞將軍雖然知道自己酒後失言了，但是他不願這樣說，只是讓南楓趕緊尋找杚羽。君無戲言，虞將軍也不能在皇帝面前失了威信，所有的難題就留給了南楓和南明濺。
南楓派人去尋找杚羽，本是不報任何希望的，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居然找到了。但是，當他知道她在夜闌閣時，他黯然了，內心有種針刺般的疼痛。
她……
*********
“我為南杚羽贖身，多少錢，你開價！”樓下椒房裏，南楓直截了當地對林媽媽說。
“公子說笑了，公子難道不知道夜闌閣向來沒有贖身一說。”
“夜闌閣以前是沒有贖身這一說，但是夜闌閣以前不是也沒有逼迫良家女子這一說嗎？”南楓很冷靜地和林媽媽交涉著，“我來為南杚羽贖身，媽媽又何必攔我。”
林媽媽是這裏的老人了，平素仗著佟王爺，是最不待見嫖客的。但是，她清楚，只要每每和將軍府的人扯上關系，王爺的臉色就會很不好。她可不想得罪南楓，白白在王爺面前討個沒臉。
“公子，實話告訴你，這南姑娘可和常人不同，她的事情由不得我做主。”
“那就把可以做主的人找來！”南楓沒有耐心，從進來到現在，他連杚羽的影子都還沒有見到。
“公子找我何事？”一聲柔柔軟軟的女聲插進了他們的談話。
椒房的門開了，杚羽站在那裏，身後是一眾看熱鬧的人。南楓是帶著幾個佩劍的士兵來的，動靜鬧得不小，特別在夜闌閣這個從未有官兵踏足的地方。
杚羽的出現讓南楓略微囂張的氣焰收斂了不少。杚羽看起來瘦多了，雖然她一直都瘦小，但是現在的這種瘦讓人看起來了不是虛弱而是小巧。她比起以前健康多了，所以，好像也……漂亮多了。
“公子找我何事？”看見南楓看著自己發呆，杚羽再次輕聲問他。語氣那麽軟，像是在和親密的人細語，又像是在對情人講情話。但是，和她溫柔甜美的語氣不同的是，她臉上卻是毫無表情的。
“我來……來，是為你贖身的。”南楓有點結巴。
“然後呢？”杚羽追問，語氣更加溫柔，像是一個天真的孩子在追問一個幼稚的問題。
“我帶你回家……”南楓還是有點支支吾吾。
“回家之後呢？公子找我到底所謂何事呢？”杚羽依舊天真，語氣更加嫵媚，神情更加冷然了。
南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是要她嫁給皇帝，為了挽回他和父親乃至岳父的面子。
可是，他怎麽說的出口？
“公子如此大費周章地來找我，還要為我贖身，到底所為何事公子直說就好。難道，公子要杚羽做妾？”杚羽走到南楓的耳邊，呵氣如蘭，神態儼然是在調情了。
南楓難堪極了，他從沒有這樣難堪過。
“公子，有些事情不一定是只有贖身以後才能做的，這夜闌閣的女子也是可能有朝一日入宮變鳳凰的。”杚羽話中有話，她的手搭在他的身上，“公子，你想要我做的事情我答應幫你做，只要你離開這裏，不要為難我就好！”
“你……”南楓意外，“你知道？”
“我知道，我也答應你，公子只管離開就是了。”一直以來的面無表情的說著這些話，杚羽的內心比誰都想結束這些。她不願意見到他，極其不願意。
南楓四處找她的事情她已經知道了，從佟曻的只言片語裏，她就了解了所有的過程。她寄人籬下，她不想讓佟曻覺得自己是個累贅，她不想因為自己給他招來這樣的瑣事。
所以她出來見南楓，只是為了打發他走。
“公子，你走吧，走吧！”她軟軟的聲音裏有了一絲哽咽，她就要裝不下了。看見他都讓她覺得痛苦異常。
杚羽的眼裏的淚水蠢蠢欲動了，她盈盈的眼睛看著南楓，就像一年前的那個晚上一樣。
南楓在她的眼神裏落荒而逃了。
杚羽在他走後是一路跑上樓的，關上房門之後，眼淚潸然而下。
杚羽原本就是要進宮的，多一個名分，對她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她沒有想要幫他，更加不可能原諒他。她今天只是打發他，就算了順手幫了他她也不在乎。
南楓永遠不知道，一個在激流中掙紮連手裏最後的一根稻草都斷了的人心裏的絕望是什麽樣的。
杚羽背靠著房門，身體在哭聲裏漸漸滑落。
*********
“你是南明濺的女兒！為何之前不告訴我？！”佟曻就站在杚羽的面前，他不是沒有想過她來歷不凡，但是，他不在乎！夜闌閣裏來歷不凡的人比比皆是。
“怎麽，後悔收留我了？你怕他？”
“笑話！我怕什麽！”佟曻坐下，恢覆了玩世不恭的樣子，“他昨天來~~~”
“我答應他以南明濺之女的名義進宮，這對你百利無一害，所以你不會反對，對嗎？”
“聰明！這對我確實很有利，但是以後要是有這樣的事情，你在做決定之前要先告訴我一聲。”佟曻看見杚羽神情不對，今早一來就聽說了昨天的事情。他過來就是想看看她，是不是還好，“其實~~他來找你不光是為了那件事，還有一件——南明濺要死了！你~~~”佟曻說著停頓了，他想看看杚羽的反應。
杚羽什麽反應都沒有，像是沒有聽見一般。
“你要不要回去看一眼？！”佟曻只好繼續說。
“不了，他活著、死了都和我沒有什麽關系。”她說話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輕。
“可是我已經答應了南楓，讓你回去一趟。”
杚羽擡頭看他，眼裏有不可思議，甚至有隱隱約約的怒意。他就迎著她的目光，他想看看她會怎樣。杚羽目光躲閃了一下，隱藏起自己所有的情緒，恢覆了那張一如以往沒有表情的臉。
“但是以後要是有這樣的事情，你在做決定之前要先告訴我一聲。”她只是這樣輕輕地說了一句。
她不會拒絕他，她不敢拒絕他，也沒有理由拒絕他。他的話，她必須遵從。
聽了杚羽的話，佟曻啞然笑了，她果然不敢怎麽樣。只是，她委曲求全的樣子讓佟曻心裏蕩起一絲憐惜，稍縱即逝。
*********
夜晚的月色並不明朗，潮氣氤氳，杚羽迎風而立。
她喜歡這樣潮潮的夜色，也喜歡這樣站在風裏，它吹著她，吹寒肌膚、吹寒衣衫。她喜歡這種冷，冷得讓她清醒。
房間裏南明濺還在講著他和娘的事情，南楓守在旁邊，杚羽站在屋外的夜色裏聽著。隨著南明濺話想著娘生前的許多細節，她心底最深的疼痛一點點被挑開，那些疼痛逼著她，她無路可逃。
那天，南楓向南明濺說起杚羽的時候，南明濺看見媚娘從對面的墻裏走出來，滿眼的淚水和仇恨。她徑直走到他的面前，就那樣恨恨的盯著他，她的眼裏流出的淚漸漸變成血色，南明濺驟然受驚，一病不起。
對於南明濺的病因，太醫們自然是不信的，南楓也不信，但是原本好好的人短短幾月就已相形就木了。
南明濺說是媚娘在折磨他，杚羽相信。
杚羽一直相信娘一直沒有離開她，她一直在陪著她的。
娘說過，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我需要的不是點擊量！是讀者！！！在這個寫的人比讀的人多的年代，我向所有的讀者致敬，尤其是我的讀者！I LOVE YOU！
PS：為了本文以後的發展，我將這章改了一下！之前的，寫的有點違和！
再次改了，拼合一下！
☆、上京之亂
上京之亂
一
為長心易憂
早孤意常傷
出門先躊躇
入戶亦仿徨
南明濺絮絮說著那些前塵往事，聲音越來越弱。
“父親，你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南楓伏在南明濺的身邊，早已淚流滿面。
杚羽走進屋裏，站在那裏，並不靠前。
他說的那些事情，杚羽早已了然在心了。
在夜闌閣住了這麽久，她總要知道自己依附的是什麽樣的人。
佟王爺一直覬覦著著天下，無論是多年之氣的上京之亂、還是現在的後宮失和，佟王爺都是最大的幕後最大的黑手。只是二十年前的上京之亂之後，佟王爺的狼子野心多少收斂了一些，據說他受到不小的打擊，所以消停了很多年。
天下，是所有男人拼盡一切都想要得到的東西，對它的渴望就像血脈一樣是可以傳承的。現在的小王爺，比起他的父親更加聰明以及毒辣，短短幾年，就將父親曾經失去的勢利收回大半。佟王爺倒是深居簡出，幾乎將自己的所有的一切都傳給了他。
小王爺從不做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情，就連今天讓杚羽來南府，名義上是要她送送她的父親。杚羽雖然不知道送自己來的黑羽現在在哪裏，但她也知道佟曻向來喜歡一本萬利的生意，僅僅是南楓的一點厚禮，怎會讓他親自對自己在說：來看看南明濺。
此外，娘的事情也是杚羽的心裏的疑問，她早就在娘死的時候就猜到了自己不是南明濺骨肉——南明濺甚至連假裝親密的力氣都沒有。
“當年媚娘……”南明濺的聲音終於虛弱到消失了一般，而杚羽這才回過神來，黑羽已經在自己身後了。
“娘……”杚羽及時住嘴了，她看到南明濺的氣色已經只有半口氣了。
“父親~~~”南楓失聲痛哭。
父親走了，他也就真正變成孤兒了。雖然他榮華不缺，聲名顯赫，但是失去父親的孤獨無助卻是他無論如何都換不回的了。
每一個孤兒都是可悲的，縱然他擁有一切了，他依舊是可悲的。杚羽眼裏落下兩行清淚。
“父親！楓！”門外了突然響起的女聲打亂了屋裏兩個人各懷的心事。
來的女子，細眼紅唇，花容微紅，頭戴的金箔將過道裏所有的燭光都帶進來了。她疾走進來，依在南楓身邊，看著床上的南明濺，眼裏的悲傷是真切的。
南明濺掙紮著睜開眼看了她一眼，像是要告訴她什麽，嘴巴張了張。
“父親，我在這裏，宛兒在這裏。”女子急切的挽著南明濺的手。
她就是虞宛了，一如傳聞中的一般的國色天香。她是他的妻子，她愛他，杚羽看的清楚。這一幕，倒像是南明濺和虞宛才是父女，杚羽怎麽看都是外人。
南明濺終於什麽都沒有說出來，眼睛重重的閉上。
屋裏的哭聲把杚羽的眼淚也招落了。
南明濺的一生，就這樣匆匆結束了，而南楓的不凡的一生這才拉開序幕，只是他再也看不見了。
“公子節哀，妾身告辭。”杚羽覺得自己可以離開了，輕輕地對南楓告別。
他顧不上她，示意她自便。
杚羽走出南府，擡頭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沒有半點星光。
*********
多年前的那場差點動搖國本的動亂，是多少人心裏念念不忘的心病。
當年的那場的浩蕩裏，幾乎所有的人都沒能幸免，包括媚十二。
戚簡瓔入世之後做了佟王爺的家臣，但是他還是趕在佟王爺威脅他之前將父親送回鄉頤享天年。戚簡瓔能夠看到這個盛世動亂的未來，他不想連累家人。
佟王爺的手裏依然還是有人質的，那就是媚十二，戚簡瓔沒有及時把媚十二送走，他本來是用她分散佟王爺的註意力，讓他不要把心思放在自己的家人身上。盡管是思慮周全所做的決定，但是後來的所有不得已證明，媚十二對於戚簡瓔來說絕對是一個不亞於他父親的軟肋。
佟王爺不是一般的人物，他那麽多年的謀劃，就等著這一天的。
皇朝鎮守疆邊的那支軍隊是佟王爺的，他們只等著他的號令便可以回師京城。與皇朝相鄰的疆邊小國是韃靼古國，相傳佟王爺與韃靼古國有可靠的關系，就算疆邊的軍隊全部回師，佟王爺也不擔心它會乘人之危。
此外，佟王爺在京師還有一批訓練有素的死士，他只需要下一個命令，在出征在外的大將軍獲得消息之前下手，一切就會像他想象的一樣到了他的手裏。
“公子請用，不必拘泥。”龍椅上坐著的那個年輕人冷靜地對戚簡瓔說，雖是親切的語氣，但是戚簡瓔依然覺得他是高高在上的。
大抵帝王總是承天命，所以有不怒自威的氣度，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帝王之相。單看他處亂不驚的神情，戚簡瓔就預感到他會是一代明君，盡管他還是那樣年輕、少經歷練。
“真是美酒。臣謝恩！”戚簡瓔一飲而盡，不禁讚嘆。
皇帝擡手示意，他自己僅僅是抿了一口，看著戚簡瓔一飲而盡。
“我皇朝地大物博，美酒、美女數不勝數，若這盛世延綿，源源不斷的又何止美酒。”皇帝話中有話。
戚簡瓔放下手裏的酒杯，看著皇帝，這個皇帝雖年輕稚嫩，但依舊英氣逼人。在王爺的計策還沒有實施的時候，他盡然已經有了覺察。
“我的皇弟他在想什麽我已經知道了，如果我所料不差，他近期會讓你做一次信差，幫他傳遞一個消息。”龍椅上的人開門見山的說，他看著戚簡瓔，戚簡瓔也看著他，“他的計劃我已經全部知道了，事實上，如果沒有你的幫忙我將沒有絲毫勝算。相反，如果你幫我，他的勝算也將蕩然無存。”
戚簡瓔的欽佩之情油然而深。
佟王爺的計劃知道現在為止都還沒有明確地告訴我自己，但是作為家臣，他也多多少少有一些耳聞和推斷。沒有想到身居深宮的皇帝卻早已知道了，想想都知道，也許他自從登基以來就一直對佟王爺有所防範的。畢竟當年先帝立太子也是經過一些風波的，最後確立當今聖上的太子之位也僅僅是因為長幼之序。何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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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說。
“一年後我可以多還你們一點，如果現在你們要了我，我還小也不能幹什麽活，你們還要浪費糧食在我身上，又賺不到錢，不劃算哪。”杚羽急中生智地說，她知道他們更看重錢。
“得了，借給她算了，也沒有幾個錢。再說，她長得也不好看。”那個斯文的男的這樣說，其他的人可能覺得杚羽說的有道理，都不說話了。
杚羽就那樣拿到了錢，一路哭著回去，不知道被嚇得還是真的傷心。
第二天杚羽把母親葬在了人煙罕至的溪邊，娘曾經說過，她以前就住在溪邊。那天，如果有人經過浣花溪，肯定看到過一個女子在墳上哭，哭聲淒涼，三日不能絕於耳。
杚羽在娘的墓前哭，把白天哭成了黑夜。
二
前塵不落
成孤倚
在沒有娘的一年裏，杚羽每天都是一身男兒裝假扮算命的郎中來給人看病，她只能給人看一些小病。
這一年裏，她是多少轉到一些錢，因為她這個“男人”長得俊俏，說話溫柔，醫術也好——杚羽也是後來才發現自己的醫術不錯，導致街坊四鄰的大媽以及各個府裏的丫鬟和婆子們都找她來看病。杚羽倒是很樂意她的病人都是女人，這樣她也就不會有什麽意想不到的麻煩。
無巧不成書、無痛苦不成本書。杚羽每天在外，都是選擇相對偏僻的地方，且好在這個街上沒有其他郎中和她搶生意，她的生意做的還算好。一年就把自己欠下的錢攢夠了，她還想多賺一點，想幾天以後就把自己一年前欠下的錢還了。也就在她要還錢的前幾天裏，她所有的積蓄被人偷走了。
丟錢是一件太突然的事情。
杚羽特別自責，她為什麽要把錢藏在廟裏？她怎麽可以那麽笨？她以為那麽破的地方不會有人光顧。她好後悔，後悔為什麽自己不早點把錢還給他們。杚羽太單純，她還沒有來的及體會什麽叫人心難測，她怎麽能想到會有人惦記上她的東西，因為她確實沒有多少錢。
只有再成熟一點，她或許才能想到偷她錢的人和後來很快追上來的人是不是有某種聯系呢？
沒有錢的杚羽能怎麽辦呢？她許諾好的，她知道他們不會放過她，她難道真的要自投羅網嗎？她看得出那些人真的不是什麽善類。她是帶著逃生的心情跑的，那些放利錢的人每天都會在她周圍轉轉，以保證她沒有離開。所以，發現她離開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甚至他們追上來的速度比她想的要快的多。
她和他們相遇在一個東風肆虐的夜晚，那一夜，杚羽第一次叫了南楓一聲哥哥，那一夜，杚羽最終沒有等來她的哥哥。她耗盡了力氣掙紮、哭喊、反抗，她忘記了她那大病初愈的身體所做的反抗根本是徒勞的。
那個夜晚太黑了，就連燈火都照不亮的黑，那些男人一個一個地向她撲來，那晚的風太大，吹寒了她的肌膚也吹滅了她心裏僅有的一點火光。
遇到佟曻是那晚過後的第二天晌午，杚羽一直處在失神的狀態下。她只能靠著別人拖拽才能前行，她也不知道要去哪裏，她甚至也不關心。
杚羽歪歪斜斜的連路都走不好，進客棧的時候居然不自覺倒退了兩步，直接倒在跟在她後面進來的佟曻的身上。杚羽把整個重量都壓了上去、重心不穩，她也沒有伸手去抓住什麽來穩住自己、就只能是最終坐在了地上。
杚羽雖然目光木然、沒有焦點，但是她還是感覺到了疼痛。涼涼的地板非常生硬，她的下半身本就很痛，這一摔，她只感到那種痛一直鉆進她的心裏，眼淚就不自覺地流下來，無聲地流下來。
“放肆，撞到我們家少爺連句抱歉都不懂得說嗎？”一個粗暴的聲音響起，可是這個聲音對杚羽沒有任何作用，她根本像是聽不到。
“這位爺，對不住，對不住，我家妹子腦子不好使，見諒見諒！”那些男人可不想惹什麽麻煩。
佟曻的那個手下還想繼續說什麽，被佟曻攔住了。
佟曻看了一眼地上的杚羽，走過去伸手：“姑娘，地上涼，起來吧！”也不等杚羽反應，就扶起了她。
佟曻的手臂很有力量。
這是佟曻第一次伸手扶起一個羸弱的靈魂，這也是這個贏弱的靈魂第一次被人扶起。她從沒有被幫助過，而他，也從沒有幫助過——在此之前。
“姑娘，摔疼了吧？”他看到杚羽的眼淚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佟曻對杚羽笑，很溫柔的笑，他的眼神是真的關切。除了娘，杚羽從來沒有遇到過一個人是願意這樣對她笑的，那個笑足以瓦解杚羽心裏所有的迷失，她開始變得有意識了。
後來的杚羽想，即使佟曻真的多麽冷血無情，但是最起碼，他給她的那個最初的笑容是真的。就沖那個微笑，她跟著他的所有後果，就都變得值得了。
“殺了他們！！”杚羽恢覆意識後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樣的。她滿眼含著淚，眸子深處是深不可測的痛苦，但是神情堅定、堅定到讓佟曻吃驚。
“公子，我家妹子神志不清，公子不要誤會。”那些男人要把杚羽拉過去。
“殺了他們！”杚羽還在這樣要求，同時用力甩開他們的手，眼神卻沒有離開佟曻。當然，佟曻的眼神也沒有離開她。
佟曻不是一個做事草率的人，所以，他是等到杚羽抓緊她的手，第三次這樣說的時候，才扭頭對身後的黑羽說：“殺了他們！”
事情就是這樣簡單，就在那家客棧，那七個男人身首異處。
杚羽看著地上的屍體，居然笑了，和她的哭一樣，笑也是無聲的。她不知道這算不算報仇，但是她知道，就算報了仇，她的痛苦一點也沒有減輕。
杚羽所有的從前就在一片血紅中結束了。
“公子帶我走吧，我願意做任何事情來報答你！公子帶我走吧！”杚羽走到佟曻的面前，請求他。
“回家去吧！”
“我無家可歸！”
*********
“姑娘後悔過嗎？”樾觥微遞給杚羽一盞新茶，替換下她手裏的那一盞殘茶。
杚羽嘖了一口茶，臉低著，屋裏的光線不足以讓樾觥微看清她的臉。
“那麽你呢？後悔過嗎？”杚羽放下手裏的茶，反問她。
“我都不知道什麽是後悔，我的一生，早就結束了。”樾觥微輕輕說。
“我們都一樣，別無選擇，別無退路。也沒有資格後悔！”杚羽的話更像是一聲嘆息。
作者有話要說：漸入佳境！望支持！
☆、錯過的月色
一
今看花月渾相似
安得情懷似昔時
禦花園裏走著，一轉彎就看到迎面走過來的戚貴妃，杚羽的心一下子收緊。
自從入宮那天皇帝破例留在自己這裏一晚之後，杚羽就聽到了關於戚貴妃在宮裏沖著皇帝大發雷霆的事。戚貴妃自從入宮的那天開始，每晚都是皇帝的枕邊人，皇帝沒有一天換過人。戚貴妃是被皇帝寵在掌心裏的人，她甚至不能容忍他哪怕一晚的離開。
那個讓皇帝破例的人是杚羽，宮裏關於那晚戚貴妃的大發雷霆的事情一直在私下裏傳的沸沸揚揚。皇帝面對戚貴妃的怒火竟然一言沒有發，他甚至不願責備她的無禮。他承諾她：下不為例，同時也告訴她：不許傷害杚羽。
所以那天過後，杚羽還是很怕碰到戚貴妃的，不想今天卻迎面撞上了，自然要小心應付。
“見過娘娘。”不等戚貴妃走到近前，杚羽就拜下去了，恭敬盡顯。
“呦~~南妃啊，趕緊起來，我可不敢讓皇帝心尖子上的受委屈。”話是這樣說的，她的神情卻冷冷的。
“妾身擔不起，妾身自知在陛下心裏，妾身不及貴妃的萬分之一，有何理由是陛下心尖子上的人呢？娘娘折煞妾身了。”恭敬是必須的，杚羽比誰都明白這一點。
“言重了，平身吧！”戚貴妃被杚羽兩句話說的心裏舒服不少。
杚羽站起來，她穿著一金線織就的鳳凰衫，這衣服有著精致非常的花紋，卻是暗藏在布裏的，平日裏看是極平常的一件衣服。杚羽也是因為看它色澤素雅，才每每喜歡穿在身上，不想今天禦花園的陽光極好。杚羽剛站起來，太陽折射在杚羽身上，居然閃現出一層淡淡的金光，在場的人無不驚艷。
這一點真的是杚羽始料未及的，要知道，錦和宮從沒有這樣的光線，她也不喜歡外出，偏偏今天這一驚艷的一幕她自己也是第一次見。這件衣服會刺痛了誰的眼她當然知道，忙往樹蔭裏閃身，可是卻被戚貴妃一把抓住了。
“每每這件衣服當真稀奇，我想就連陛下都不一定見過。”戚貴妃眼睛亮了，杚羽看的出她真的喜歡上自己的衣服了。
“如此稀罕的物件，我在貢品裏都沒有見過，妹妹是從哪裏得的？”
“這不過是普通的金色絲線繡的，衣服的布料也是極普通的，不過是繡娘的刺繡手法特別一點而已。”杚羽說對了一點，這件衣服，刺繡的手法是關鍵，金線更加是關鍵——當今世上已經沒有這樣的金線了。
“妹妹知道的這樣清楚，我倒是聽聞妹妹的娘親可是極善刺繡的好繡娘，妹妹也是得到不少的真傳呢。”戚貴妃果然私下裏打聽過了她的身世。
“妹妹這件衣服姐姐可是喜歡的緊呢，妹妹勞心，為姐姐做一件如何？”戚貴妃這樣要求，這世上的女人總是抵禦不了美麗衣服的誘惑，只要是好的，她就想要。
“為娘娘繡一件原本也是分內之事，但是杚羽擔心自己手拙，繡不出娘娘想要的樣子，娘娘要是喜歡杚羽這件衣服，杚羽送予娘娘便是。”
“廢話，難道我在你心裏，就只配穿你的舊衣服不成？”戚貴妃花容震怒。
“杚羽不敢！”杚羽失言，後悔不跌。
“一個月內，我要一件比這件還要好的，你要是交不出來，我連今天的賬一並找你算！”戚貴妃拂袖而去。
鳳凰衫是佟曻給杚羽的，要是在以往，佟王府要幾件這樣的衣服是不難得到的。但是，自從皇帝六年前下令修建金鳳樓後，這天下的金子就都被收集用來造樓了，因為皇帝要造一座純金的樓。金子稀缺也就罷了，要金線就更加不可能了。
戚貴妃的命令是不能違抗的，杚羽不能得罪她，加之這幾日佟曻離京在外，杚羽不能立刻告訴他這裏的情況，一時沒有了辦法。
宮裏的夜晚比較涼，杚羽甚至覺得自己能聽到露水滴落的聲音，她常常就是這樣睡到天亮的。
天還不亮的時候，聽到內宮的宮人來報，說少將軍求見。
他怎麽來了？
少將軍是南楓——杚羽的哥哥。
“微兒，代我去見見他！”樾觥微看了一眼已經梳妝妥當的杚羽，領命出去了。
南楓站在朝陽裏，身形健碩，像是在思考什麽，晨光給了他一個金色的輪廓。他早已成家，是虞將軍的乘龍快婿，年少有為的狀元郎，入世之後直升少將軍。
那個背影，讓樾觥微覺得悲哀，這世上最可憐與悲哀的人多是這般冷面冷心的。
“少將軍。”看見他仍然呆著，樾觥微只得喚了一句。
“微臣見過娘娘。”南楓不知道是過於緊張，還是真的沒有看清，就這樣給樾觥微拜下去了，樾觥微登時也吃了一驚。
“呵呵，少將軍，你可看清了，是我~~”樾觥微失聲笑了。
南楓瞬間臉紅了，急急起來，有些氣急敗壞。
南楓是極其自尊的人，甚至自尊到自私的地步，他怎麽可能忍受得了別人的嘲笑呢？所以，他給了樾觥微一個很不友好的眼神。
“娘娘還睡著，少將軍有什麽事情和我說是一樣的。”樾觥微知道自己不該嘲笑這個要面子的男人。她也看出了他的火氣，雖然他在盡量掩飾著。
一提到杚羽，南楓的火氣即刻就消了：“她病了嗎？她還好嗎？”
“少將軍多慮了，娘娘很好，少將軍來此何事請直說吧。”樾觥微正色。
“聽說戚貴妃要她做一件鳳凰衫，她可是能完成的了？”南楓此行就為這件事，他知道佟曻不在，杚羽可能會作難。這件事，也是他聽夫人偶爾說了一句，偏偏就記在了心上。
南楓娶得是虞將軍的千金虞宛，她之前是戚貴妃身邊的人，即使新婚，還是常來宮裏走動的，只是杚羽從未見過。虞宛平日裏喚戚貴妃“長姐”，所以戚貴妃的事情，她基本上都是知道的。
“鳳凰衫的事情娘娘自會處理，只要等小王爺回來，拿到金線。”樾觥微並不直說難處。
“你怎知他回來之後你們就可以拿到呢？”南楓的這句話像是在賭氣一樣。他這樣說之前甚至想都沒想。
被他這樣一激，樾觥微反而不忿：“少將軍要是來看娘娘的笑話的話，恐怕是來早了。”
南楓聽出了樾觥微話語裏的怒意，有些難堪，其實哪怕只是想想杚羽，他就會覺得難堪。
“我知道她是不願意見我！”南楓毫不掩飾他的傷感，“把這個給她。”南楓塞給樾觥微一個盒子，轉身就走了。
盒子不算小，稍重，樾觥微拿不穩踉蹌了一下。再擡頭，南楓已經走遠了。他走的很急，像是要擺脫什麽一樣。
樾觥微回到宮裏，打開拿給杚羽看，裏面是金線，一縷一縷理好的金線，密密麻麻，做一件鳳凰衫是足夠了。
“扔掉吧，我用不著！”
這些金線絕對價值不菲，他居然親自給她送來，這份心意，可見一斑。
只是這份心意對杚羽來說一如糞土。
幾年前，她不斷的哀求也無法換的他哪怕一絲一毫的垂憐，他永遠不能體會，她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讓自己活下來的。
她受到的所有不堪侮辱全是源自於他，她的原諒他傾世都換不回。
她曾經是他的妹妹，是和他一樣自尊的人，。
杚羽的嘴角浮起一絲冷然而苦澀的笑。
二
垂手折花
任明月千秋
覆水難收
一年前，南楓剛做上虞將軍的成龍快婿的時候，皇帝設宴款待虞將軍，以表祝賀。酒宴上，虞將軍沒少誇讚他的佳婿，在佳釀的促使下，連南明濺甚至南杚羽都誇了一遍。
虞將軍說南楓有一個妹妹，如何美貌，如何善解人意，比起這後宮的妃子如何如何。南楓攔都攔不住。他哪裏有機會告訴他的岳丈大人南杚羽已被他逐出家門。
那天，皇帝也隨口一說：“如此美人，寡人倒無福相見。”
“怎麽不能相見，南明濺之女也是及笄的年紀了，何不讓她來參加秀女的選拔。”
“好主意，就是不知南大人可願意啊？”
“這個包在臣身上，微臣去和他講，這是他幾世修來的福氣，哪有不願之禮。”虞將軍是喝醉了。
南明濺那天推說身體不適，沒有出席。南楓當場只好點頭稱是，他沒有辦法違背虞將軍。
往往男人的一句醉話就可以決定女人的一生，他們甚至覺得女人都是沒有心的，都是傀儡，如果能夠被利用就是她們最大的價值了。
那天以後，虞將軍雖然知道自己酒後失言了，但是他不願這樣說，只是讓南楓趕緊尋找杚羽。君無戲言，虞將軍也不能在皇帝面前失了威信，所有的難題就留給了南楓和南明濺。
南楓派人去尋找杚羽，本是不報任何希望的，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居然找到了。但是，當他知道她在夜闌閣時，他黯然了，內心有種針刺般的疼痛。
她……
*********
“我為南杚羽贖身，多少錢，你開價！”樓下椒房裏，南楓直截了當地對林媽媽說。
“公子說笑了，公子難道不知道夜闌閣向來沒有贖身一說。”
“夜闌閣以前是沒有贖身這一說，但是夜闌閣以前不是也沒有逼迫良家女子這一說嗎？”南楓很冷靜地和林媽媽交涉著，“我來為南杚羽贖身，媽媽又何必攔我。”
林媽媽是這裏的老人了，平素仗著佟王爺，是最不待見嫖客的。但是，她清楚，只要每每和將軍府的人扯上關系，王爺的臉色就會很不好。她可不想得罪南楓，白白在王爺面前討個沒臉。
“公子，實話告訴你，這南姑娘可和常人不同，她的事情由不得我做主。”
“那就把可以做主的人找來！”南楓沒有耐心，從進來到現在，他連杚羽的影子都還沒有見到。
“公子找我何事？”一聲柔柔軟軟的女聲插進了他們的談話。
椒房的門開了，杚羽站在那裏，身後是一眾看熱鬧的人。南楓是帶著幾個佩劍的士兵來的，動靜鬧得不小，特別在夜闌閣這個從未有官兵踏足的地方。
杚羽的出現讓南楓略微囂張的氣焰收斂了不少。杚羽看起來瘦多了，雖然她一直都瘦小，但是現在的這種瘦讓人看起來了不是虛弱而是小巧。她比起以前健康多了，所以，好像也……漂亮多了。
“公子找我何事？”看見南楓看著自己發呆，杚羽再次輕聲問他。語氣那麽軟，像是在和親密的人細語，又像是在對情人講情話。但是，和她溫柔甜美的語氣不同的是，她臉上卻是毫無表情的。
“我來……來，是為你贖身的。”南楓有點結巴。
“然後呢？”杚羽追問，語氣更加溫柔，像是一個天真的孩子在追問一個幼稚的問題。
“我帶你回家……”南楓還是有點支支吾吾。
“回家之後呢？公子找我到底所謂何事呢？”杚羽依舊天真，語氣更加嫵媚，神情更加冷然了。
南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是要她嫁給皇帝，為了挽回他和父親乃至岳父的面子。
可是，他怎麽說的出口？
“公子如此大費周章地來找我，還要為我贖身，到底所為何事公子直說就好。難道，公子要杚羽做妾？”杚羽走到南楓的耳邊，呵氣如蘭，神態儼然是在調情了。
南楓難堪極了，他從沒有這樣難堪過。
“公子，有些事情不一定是只有贖身以後才能做的，這夜闌閣的女子也是可能有朝一日入宮變鳳凰的。”杚羽話中有話，她的手搭在他的身上，“公子，你想要我做的事情我答應幫你做，只要你離開這裏，不要為難我就好！”
“你……”南楓意外，“你知道？”
“我知道，我也答應你，公子只管離開就是了。”一直以來的面無表情的說著這些話，杚羽的內心比誰都想結束這些。她不願意見到他，極其不願意。
南楓四處找她的事情她已經知道了，從佟曻的只言片語裏，她就了解了所有的過程。她寄人籬下，她不想讓佟曻覺得自己是個累贅，她不想因為自己給他招來這樣的瑣事。
所以她出來見南楓，只是為了打發他走。
“公子，你走吧，走吧！”她軟軟的聲音裏有了一絲哽咽，她就要裝不下了。看見他都讓她覺得痛苦異常。
杚羽的眼裏的淚水蠢蠢欲動了，她盈盈的眼睛看著南楓，就像一年前的那個晚上一樣。
南楓在她的眼神裏落荒而逃了。
杚羽在他走後是一路跑上樓的，關上房門之後，眼淚潸然而下。
杚羽原本就是要進宮的，多一個名分，對她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她沒有想要幫他，更加不可能原諒他。她今天只是打發他，就算了順手幫了他她也不在乎。
南楓永遠不知道，一個在激流中掙紮連手裏最後的一根稻草都斷了的人心裏的絕望是什麽樣的。
杚羽背靠著房門，身體在哭聲裏漸漸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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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南明濺的女兒！為何之前不告訴我？！”佟曻就站在杚羽的面前，他不是沒有想過她來歷不凡，但是，他不在乎！夜闌閣裏來歷不凡的人比比皆是。
“怎麽，後悔收留我了？你怕他？”
“笑話！我怕什麽！”佟曻坐下，恢覆了玩世不恭的樣子，“他昨天來~~~”
“我答應他以南明濺之女的名義進宮，這對你百利無一害，所以你不會反對，對嗎？”
“聰明！這對我確實很有利，但是以後要是有這樣的事情，你在做決定之前要先告訴我一聲。”佟曻看見杚羽神情不對，今早一來就聽說了昨天的事情。他過來就是想看看她，是不是還好，“其實~~他來找你不光是為了那件事，還有一件——南明濺要死了！你~~~”佟曻說著停頓了，他想看看杚羽的反應。
杚羽什麽反應都沒有，像是沒有聽見一般。
“你要不要回去看一眼？！”佟曻只好繼續說。
“不了，他活著、死了都和我沒有什麽關系。”她說話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輕。
“可是我已經答應了南楓，讓你回去一趟。”
杚羽擡頭看他，眼裏有不可思議，甚至有隱隱約約的怒意。他就迎著她的目光，他想看看她會怎樣。杚羽目光躲閃了一下，隱藏起自己所有的情緒，恢覆了那張一如以往沒有表情的臉。
“但是以後要是有這樣的事情，你在做決定之前要先告訴我一聲。”她只是這樣輕輕地說了一句。
她不會拒絕他，她不敢拒絕他，也沒有理由拒絕他。他的話，她必須遵從。
聽了杚羽的話，佟曻啞然笑了，她果然不敢怎麽樣。只是，她委曲求全的樣子讓佟曻心裏蕩起一絲憐惜，稍縱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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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月色並不明朗，潮氣氤氳，杚羽迎風而立。
她喜歡這樣潮潮的夜色，也喜歡這樣站在風裏，它吹著她，吹寒肌膚、吹寒衣衫。她喜歡這種冷，冷得讓她清醒。
房間裏南明濺還在講著他和娘的事情，南楓守在旁邊，杚羽站在屋外的夜色裏聽著。隨著南明濺話想著娘生前的許多細節，她心底最深的疼痛一點點被挑開，那些疼痛逼著她，她無路可逃。
那天，南楓向南明濺說起杚羽的時候，南明濺看見媚娘從對面的墻裏走出來，滿眼的淚水和仇恨。她徑直走到他的面前，就那樣恨恨的盯著他，她的眼裏流出的淚漸漸變成血色，南明濺驟然受驚，一病不起。
對於南明濺的病因，太醫們自然是不信的，南楓也不信，但是原本好好的人短短幾月就已相形就木了。
南明濺說是媚娘在折磨他，杚羽相信。
杚羽一直相信娘一直沒有離開她，她一直在陪著她的。
娘說過，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我需要的不是點擊量！是讀者！！！在這個寫的人比讀的人多的年代，我向所有的讀者致敬，尤其是我的讀者！I LOVE YOU！
PS：為了本文以後的發展，我將這章改了一下！之前的，寫的有點違和！
再次改了，拼合一下！
☆、上京之亂
上京之亂
一
為長心易憂
早孤意常傷
出門先躊躇
入戶亦仿徨
南明濺絮絮說著那些前塵往事，聲音越來越弱。
“父親，你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南楓伏在南明濺的身邊，早已淚流滿面。
杚羽走進屋裏，站在那裏，並不靠前。
他說的那些事情，杚羽早已了然在心了。
在夜闌閣住了這麽久，她總要知道自己依附的是什麽樣的人。
佟王爺一直覬覦著著天下，無論是多年之氣的上京之亂、還是現在的後宮失和，佟王爺都是最大的幕後最大的黑手。只是二十年前的上京之亂之後，佟王爺的狼子野心多少收斂了一些，據說他受到不小的打擊，所以消停了很多年。
天下，是所有男人拼盡一切都想要得到的東西，對它的渴望就像血脈一樣是可以傳承的。現在的小王爺，比起他的父親更加聰明以及毒辣，短短幾年，就將父親曾經失去的勢利收回大半。佟王爺倒是深居簡出，幾乎將自己的所有的一切都傳給了他。
小王爺從不做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情，就連今天讓杚羽來南府，名義上是要她送送她的父親。杚羽雖然不知道送自己來的黑羽現在在哪裏，但她也知道佟曻向來喜歡一本萬利的生意，僅僅是南楓的一點厚禮，怎會讓他親自對自己在說：來看看南明濺。
此外，娘的事情也是杚羽的心裏的疑問，她早就在娘死的時候就猜到了自己不是南明濺骨肉——南明濺甚至連假裝親密的力氣都沒有。
“當年媚娘……”南明濺的聲音終於虛弱到消失了一般，而杚羽這才回過神來，黑羽已經在自己身後了。
“娘……”杚羽及時住嘴了，她看到南明濺的氣色已經只有半口氣了。
“父親~~~”南楓失聲痛哭。
父親走了，他也就真正變成孤兒了。雖然他榮華不缺，聲名顯赫，但是失去父親的孤獨無助卻是他無論如何都換不回的了。
每一個孤兒都是可悲的，縱然他擁有一切了，他依舊是可悲的。杚羽眼裏落下兩行清淚。
“父親！楓！”門外了突然響起的女聲打亂了屋裏兩個人各懷的心事。
來的女子，細眼紅唇，花容微紅，頭戴的金箔將過道裏所有的燭光都帶進來了。她疾走進來，依在南楓身邊，看著床上的南明濺，眼裏的悲傷是真切的。
南明濺掙紮著睜開眼看了她一眼，像是要告訴她什麽，嘴巴張了張。
“父親，我在這裏，宛兒在這裏。”女子急切的挽著南明濺的手。
她就是虞宛了，一如傳聞中的一般的國色天香。她是他的妻子，她愛他，杚羽看的清楚。這一幕，倒像是南明濺和虞宛才是父女，杚羽怎麽看都是外人。
南明濺終於什麽都沒有說出來，眼睛重重的閉上。
屋裏的哭聲把杚羽的眼淚也招落了。
南明濺的一生，就這樣匆匆結束了，而南楓的不凡的一生這才拉開序幕，只是他再也看不見了。
“公子節哀，妾身告辭。”杚羽覺得自己可以離開了，輕輕地對南楓告別。
他顧不上她，示意她自便。
杚羽走出南府，擡頭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沒有半點星光。
*********
多年前的那場差點動搖國本的動亂，是多少人心裏念念不忘的心病。
當年的那場的浩蕩裏，幾乎所有的人都沒能幸免，包括媚十二。
戚簡瓔入世之後做了佟王爺的家臣，但是他還是趕在佟王爺威脅他之前將父親送回鄉頤享天年。戚簡瓔能夠看到這個盛世動亂的未來，他不想連累家人。
佟王爺的手裏依然還是有人質的，那就是媚十二，戚簡瓔沒有及時把媚十二送走，他本來是用她分散佟王爺的註意力，讓他不要把心思放在自己的家人身上。盡管是思慮周全所做的決定，但是後來的所有不得已證明，媚十二對於戚簡瓔來說絕對是一個不亞於他父親的軟肋。
佟王爺不是一般的人物，他那麽多年的謀劃，就等著這一天的。
皇朝鎮守疆邊的那支軍隊是佟王爺的，他們只等著他的號令便可以回師京城。與皇朝相鄰的疆邊小國是韃靼古國，相傳佟王爺與韃靼古國有可靠的關系，就算疆邊的軍隊全部回師，佟王爺也不擔心它會乘人之危。
此外，佟王爺在京師還有一批訓練有素的死士，他只需要下一個命令，在出征在外的大將軍獲得消息之前下手，一切就會像他想象的一樣到了他的手裏。
“公子請用，不必拘泥。”龍椅上坐著的那個年輕人冷靜地對戚簡瓔說，雖是親切的語氣，但是戚簡瓔依然覺得他是高高在上的。
大抵帝王總是承天命，所以有不怒自威的氣度，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帝王之相。單看他處亂不驚的神情，戚簡瓔就預感到他會是一代明君，盡管他還是那樣年輕、少經歷練。
“真是美酒。臣謝恩！”戚簡瓔一飲而盡，不禁讚嘆。
皇帝擡手示意，他自己僅僅是抿了一口，看著戚簡瓔一飲而盡。
“我皇朝地大物博，美酒、美女數不勝數，若這盛世延綿，源源不斷的又何止美酒。”皇帝話中有話。
戚簡瓔放下手裏的酒杯，看著皇帝，這個皇帝雖年輕稚嫩，但依舊英氣逼人。在王爺的計策還沒有實施的時候，他盡然已經有了覺察。
“我的皇弟他在想什麽我已經知道了，如果我所料不差，他近期會讓你做一次信差，幫他傳遞一個消息。”龍椅上的人開門見山的說，他看著戚簡瓔，戚簡瓔也看著他，“他的計劃我已經全部知道了，事實上，如果沒有你的幫忙我將沒有絲毫勝算。相反，如果你幫我，他的勝算也將蕩然無存。”
戚簡瓔的欽佩之情油然而深。
佟王爺的計劃知道現在為止都還沒有明確地告訴我自己，但是作為家臣，他也多多少少有一些耳聞和推斷。沒有想到身居深宮的皇帝卻早已知道了，想想都知道，也許他自從登基以來就一直對佟王爺有所防範的。畢竟當年先帝立太子也是經過一些風波的，最後確立當今聖上的太子之位也僅僅是因為長幼之序。何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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